濮存昕谈诗歌热:诗歌从来没有离我们远去
发布时间:2017-02-10 12:34
濮存昕
一档《中国诗词大会》,让不少人在眼前的苟且中,找到了那些并未埋葬在远方田野中的事情。今晚,濮存昕[微博]、肖雄、姚锡娟、达式常、王耀庆等将在东方艺术中心,以一台特别的诗歌朗诵音乐会纪念普希金逝世180周年,用声音唤醒那些曾经感动过我们的诗句。
演出前,濮存昕接受了晨报记者专访。在他看来,诗歌热来得毫不意外,因为它从来没有离我们远去,“上海市井文化中的情调,就像一首抒情诗”。而近期几档文化类综艺节目,恰恰给了诗歌被唤醒的机会,“民间本来就有着不可遏制的文化生长能量”。
[诗歌会]
“如同说话般的返璞归真”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以普希金为代表的俄罗斯文学曾深深影响了中国一代人。音乐会上,《纪念碑》、《皇村怀古》、《致凯恩》、《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我曾经爱过你》 等脍炙人口的经典诗歌将以朗诵的方式叩醒人们的诗心。
新闻晨报:如何通过朗诵把诗歌中的情意传递给观众?
濮存昕:首先是基本功,这对于诗歌朗诵来说非常重要。现在的表演教学有点向影视圈靠拢,不重视基本功。但上舞台表演的人,字正腔圆是必须的,如果不重视阅读和台词,干不了这行,你必须要让观众对你的声音产生迷恋。
其次,要和观众有互动。当然也不能什么都为了观众着想,“不取悦观众,但心中有观众”,这是所有创作的最高境界。
新闻晨报:除了声音,朗诵中是不是还要配合眼神、身形等举手投足来打动观众?
濮存昕:虽然说诗朗诵是一个人的创作,但朗诵诗的时候,一定要首先忘记自己是个表演者。张扬的大喊大叫,是无异于传递诗歌本意的,我们要的是一种如同说话般的返璞归真,一定要原原本本把作者的本意演绎出来。
如果总是把自己摆在太前头,一心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其实反而会把自己演没了。“自以为是”是很多演员都容易犯的错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新闻晨报:你眼中的普希金是什么样的?
濮存昕:普希金可以说是用诗歌开创了俄罗斯的现代语言。而相较于普希金之于俄罗斯,中国有太多太多为了语言做出贡献的大家。从战国时期的屈原,到唐宋的李白、杜甫、李清照,再到近现代的鲁迅,他们以诗词文赋为载体,将汉语言文化传承发展下来。曹禺先生1934年写的话剧《雷雨》,现在读来依旧很现代。
[诗歌缘]
“身上气质有诗歌的功劳”
诗歌对于濮存昕来说,不仅仅是舞台上的工作。受从事演艺工作的父辈影响,他很小的时候就去听朗诵会,他说当年听到的诗词至今时常滚动在心头,随时随地都能从口中汩汩流出。也是因为诗歌,他考进了空政话剧团,告别知青生涯,开始了舞台之路。
新闻晨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和诗歌结缘的?
濮存昕:小时候我一直跟着父亲参加星期朗诵会,那时候大概小学三年级吧。在中山公园的音乐堂,露天的地方,2角、5角一张票。一到下午两点,大家就开始读诗,我父亲那时候是组长,我就在台下似懂非懂地听着。“在西去列车的窗口,是大西北一个平静的夏夜,是高原上月在中天的时候;一站站灯火扑来,象流萤飞走;一重重山岭闪过,似浪涛奔流……”那么多年过去,我还是背得出来。当知青时,“枪刺挑落了晨星,战士迎来了黎明;淋一身雨水,就让我们用青春烈火烤干衣裳”,我听了才知道,哇,原来所谓的革命浪漫主义就是这样的。再后来,我要考文工团,诗歌朗诵是必考项目,也因为有着这些积累,我考上了空政话剧团。
新闻晨报:诗歌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濮存昕:1999年,我在北京音乐厅,第一次参加了由孙道临领衔的中国唐宋名篇音乐朗诵会,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的嘴皮子功夫开始长进了。以前我是光有激情澎湃,不讲究吐字和语言的基本功,但孙道临读诗时那种缓缓道来,于无声处突然一下子的炸破……哇!现在的年轻人觉得我很棒,其实我都是向他学的。有时候,你往台上一站,时不常地撩一眼,不是在演,就是在传递。所以说,我被一些媒体夸赞成有一点“形而上”气质的演员,这当中有诗歌的功劳。
[诗歌热]
“谁也没有离开过诗歌”
《中国诗词大会》让诗歌又火了一把,但在濮存昕眼中,诗歌从未离我们远去。路边小饭馆的店名,上海的普希金雕像,甚至是市井文化中的嘈嘈杂杂,都像一首动人的抒情诗,如同大珠小珠一般,落入了普罗大众的日常生活。
新闻晨报:你怎么看如今的诗歌热?
濮存昕:用秀的方式进行比赛,来提升一个艺术门类,是一种很好的方式。民间有着不可遏制的文化生长能量,就看你开采不开采,电视台有这个优势,应该充分利用来带动更多人。其实,谁也没有离开过诗歌,路边一个小饭馆的名字,都可以很有诗意。就算很少接触诗歌,一个在他乡打工的人也能明白“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中的思念之情。上海一直都有很好的诗歌文化底蕴,上海市井文化中的情调,就像一首抒情诗。
新闻晨报:是不是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对诗的理解也会不同?
濮存昕:很多诗都是作者在成功之后所著的。30岁以前,忙着奔功名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等到40岁,成家立业之后,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时候,才会懂得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必须学会放下,才能体会“白日依山尽”的境界,才能明白天地永恒而个人是多么渺小。这种情怀,年轻的时候哪里懂呢?
像这次音乐会上的《纪念碑》,1998年的时候,我就曾读过,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读得并不好,太生涩。现在似乎有一点能读懂了,我甚至开始考虑自己以后葬在那里,碑上写什么。
新闻晨报:你演了25年的话剧《李白》,今年7月也要来上海了。一部戏从38岁到65岁,理解会有什么不同吗?
濮存昕:有许多角色都是伴随着我的人生体验,角色和我之间,真的是一个从无到有、由浅入深的过程。1991年,话剧《李白》首演时,我38岁,当时年轻浑身是劲,但一场演出下来,浑身都很累。现在,我不再受到板眼的限制,就像是在河套里的水一样,自由地奔腾流淌,我渐渐开始享受到这样的感觉,也开始懂得被流放到白帝城的李白,对于从军还是归隐的那份纠结从何而来,这是当代知识分子同样面临的选择——奋斗还是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