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源污染肆虐侵蚀城市水源地 违规种植生活排污难禁绝
文章来源:经济参考报 作者: 发布时间:2016-10-11 16:35 点击量:996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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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位于河北省石家庄市平山县境内的黄壁庄水库周边步行,记者看到距离当天水位不足50米的地方就是一处耕地,两位村民正在耕地,水库旁的湿地里,渔网、垃圾为数不少。
《经济参考报》记者近期在多个城市水源地走访发现,当前,农业种植、生活污水等面源污染正在取代工业排污等点源污染,成为水源地主要污染源。由于水源地涉及范围广,地方治理资金紧张,以及新型面源污染不断涌现,治理存在不小难度。
面源污染成患
北京保护健康协会健康饮用水专业委员会会长赵飞虹表示,十几年前我国水污染还多属于点源污染,近几年却越来越趋向于面源污染。
尽管《水污染防治法》明确规定,禁止在饮用水水源一级保护区内从事网箱养殖、旅游、游泳、垂钓或者其他可能污染饮用水水体的活动。但从记者在全国多个水源地走访的情况看,虽然多数地方的企业污染直排、城市垃圾倾倒等现象已经得到明显改善,但来自农业、生活、旅游等面源污染却依然较为普遍,甚至威胁着城市水源的安全。
位于抚顺市境内的大伙房水库是辽宁省最大的饮用水源保护区,也是全国最大的湖库型饮用水源地,承担着为省内沈阳、大连等七个城市供水任务,服务全省半数城市和超半数居民。此前因历史遗留问题,大伙房水库周边存在大量耕地、村庄、厂矿企业,环境污染问题突出。从2013年开始,辽宁省设立了大伙房水源保护区,集中清理整顿保护区内污染乱象。
《经济参考报》记者近日在水库周边看到,一级保护区范围内仍有少部分居民住宅散落在离库区较近的沟坎间。上马乡坎木村一位村民说,从2013年起,水库开始封育保护,不少村民陆续搬走,“家里的几亩地政府每年每亩给一千元租金租走了,房子也要动迁,主要是觉得故土难离,早晚还是得搬走”。而在二级保护区内,山上仍有部分铁矿及残留的尾矿库存在,这些铁矿大部分已停产,但尾矿库及开采后的矿山裸露的山体、碎石等随处可见。
河北的黄壁庄水库兼顾城市用水、灌溉、发电等综合功能。记者日前驱车在水库周边走访发现,在距离水库直线距离不足200米的地方,坐落着一些农家乐小院。附近村民告诉记者,最近几年由于河北省加大了水源地保护治理,水库环境得到明显改善,大面积放箱养鱼现象大为减少,但经营农家乐却是见怪不怪,时常有城市居民周末、假期驱车前来吃烧烤。
在海南省儋州市今年的两会上,农工民主党儋州市总支部委员会向大会提交了关于加强南渡江儋州段流域水资源环境保护的提案。提案就认为,影响水源地环境因素主要来源于分散式畜禽养殖污染、农业种植污染、农村生活污染、生活垃圾等面源污染。
赵飞虹表示,由于水源地水质被污染,一二线工业较发达城市自来水公司的设备要求也越来越高。
“问题在水里,根子在岸上”
水利部国际合作中心副主任朱绛认为,与供水相关的公众健康风险,更多的是因人类活动造成的污染所导致。
南渡江是海南省第一大河流,也是海口、儋州、定安等市县居民的重要饮用水来源。记者日前在南渡江沿线采访发现,沿岸农业种植、分散式畜禽养殖和农村生活等正逐渐成为新的主要污染源。
南渡江儋州段的松涛水库是海南省最大的饮用水源地。记者从水库所在地南丰镇沿河道向下游徒步数公里不时能看到河堤上有垃圾。为用水方便,不少岸边居民从家中接水管直接从河里取水,一些金属水管经年累月插在水里锈迹斑斑。还有附近村民带着沐浴露、洗发水在河里洗澡,乃至清洗碗筷。记者还发现了一家木材加工厂依河岸而建,工厂使用硼砂和硼酸加工木材的化学池就在紧邻岸堤的护坡上。
NGO组织大自然保护协会今年发布的《中国城市水蓝图》报告称,对北上广等30个大中型城市的分析表明,水源集水区面临着不同程度的沉积物或营养物污染,有73%的区域污染水平相对严重。
“水污染,问题在水里,根子在岸上。”台州市政协特聘委员李东曾痛心疾首地指出,除了要继续狠抓工业治污促转型之外,农业面源污染和生活污染切不可轻视。因为在水源地周边,工业污染相对较少。农业生产与农村水环境息息相关,特别是畜禽养殖污染、化肥农药污染和水产养殖污染,是农业面源污染的突出问题。
地方监管“一声叹息”
从记者在多地走访的情况看,面源污染在防治上还存在诸多难题。比较突出的一方面就体现在,水源地涉及范围广,监管非常容易受限。
《经济参考报》记者在松涛水库采访时发现,水上交通船舶流动源污染及非法采砂污染问题仍较为突出。不过,松涛水库岸线长达500多公里,涉及周围数十个村庄,由于船只是当地群众出行和生产生活的主要工具,地方监管能力不足,停航令效果并不明显。
农工民主党儋州市总支部委员会曾就此问题做过调研。相关人士告诉记者,水库上游航运的机动船只有800多艘,大部分是当地村民的“三无”船舶。这些船只舱底油污水排放、清洗中含油污水排放数量惊人。油污无法溶解,不仅影响饮水安全,也给湖区生态带来严重的影响。
在南渡江定安县段,非法采砂猖獗成为隐患。在位于定安县龙州镇罗温村的县自来水公司取水点附近,记者看到非法采砂使得南渡江河道形成众多不规则断面,河床坑洼不平,河水浑浊不堪。附近居民告诉记者,这里通常是整治一次盗采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但很快又会死灰复燃,给饮水安全带来威胁。
还有一些新型面源污染屡禁不止。近年来,“放生”带来的污染已经在部分水源地出现。浙江省楠溪江太平岩景区属二级水源保护区,是永嘉县、乐清市等地的饮用水源。今年7月,景区江面上出现大量死鱼,经打捞发现多达六七百斤。据事后调查,这些死鱼竟源自“放生”。
在北方地区某水库采访时,其负责人透露,这一水源地最大的环境污染威胁中包括了紧邻库区的两条跨省高速公路和铁路可能产生的生态隐患。“高速和铁路就在水库边上,如果运输化学物质的车辆发生倾覆,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这方面虽然省里有应急预案,但这两条路始终像两个‘定时炸弹’,令人担忧。”该负责人称。
当地河流水污染防治工作领导小组的一名负责人也有些无奈地说,这两条路修建年代较早,而且是交通要道,不可能因为环境安全隐患不让通行,但其安全隐患确实较大。
此外,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农学院教授张保军指出,相关职能部门和农业一线农业面源污染防控人才缺乏问题也应引起重视。据调查,从事农业面源污染的非专业人员比重较大,使得现有的技术难以全面实施,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农业面源污染的预警及应对人才匮乏,难以有效持续地防控农业面源污染。
水源地搬迁“很差钱”
“一旦划定为一级水源地,保护区附近不合规定民房和企业等都需搬离,但又面临着搬迁经费紧缺。”中国地质科学院水文地质环境地质研究所张光辉说。
面源污染是当前国内水源地普遍面临的问题,一些地方已经意识到这一问题,但治理的费用十分高昂。
山东省财政去年筹集资金高达1.15亿元,用于推进全省农村环境污染治理。其中,5000万元用于推进农村环境综合整治,重点支持已纳入2015年度省级项目库的饮用水源地保护和畜禽养殖污染治理项目建设,3000万元支持贫困村饮用水源地保护,3500万元开展畜禽养殖废弃物等污染治理与综合利用试点。
为保南水北调中线水源地——汉丹江“一渠清水永续北上”,陕西省计划投资280亿元整治汉江、丹江沿线生态环境,计划十年投资1139亿元,对240万人实施移民搬迁安置。
据悉,根据环保部近日建成的2016年度水污染防治行动计划中央项目储备库,超过4300亿元总投资将集中用于城市水源地等污染治理。
《经济参考报》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部分地方由于财权事权不匹配,治理资金十分有限。张光辉告诉记者,目前河北省水源地保护的一个重要困难,就是水源地保护的财权和事权不匹配。
其实,类似问题在不少地区都存在。水源地周边涉及的搬迁不像库区搬迁、旧城改造搬迁,后两者存在一定紧迫性,且资金拨付、土地出让使得后续处理都有保障。如果没有发生污染事件,水源地周边居民、厂矿的搬迁问题往往被搁置。